自那日御苑初会,君逸尘与苏璃之间的情谊,便在频繁的书信往来中悄然升温。
每一封飞越宫墙的信笺,都如同无形的丝线,将两颗年轻的心越拉越近。
---
东宫书房。
君逸尘正凝神批阅奏章。
赵猛脚步匆匆而入,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。
君逸尘眉头微蹙,搁下朱笔:“走,去看看。”
议政厅内,气氛剑拔弩张。
几位重臣为边境屯兵之事,争得面红耳赤。
兵部尚书李大人声音洪亮,掷地有声:“太子殿下!边境告急,狼烟在望!增兵刻不容缓!否则,国门危矣!”
户部尚书王大人一脸愁苦,连连摆手:“李大人此言差矣!粮饷从何而来?国库空虚,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!增兵?拿什么养兵!”
君逸尘抬手,压下喧哗。
他目光扫过众人,沉稳开口:“两位爱卿所言,皆为国事。边境防御,国之重盾;国库充盈,亦为根本。”
他略一沉吟,条理分明地决断:“本宫以为,可三管齐下:其一,内部调配,优先保障前线所需粮草;其二,晓谕各地富商巨贾,捐资助军,朝廷按例嘉奖其功;其三,从邻近城池抽调精锐之师,轮换戍边。如此,既可固我边防,亦能稍解国库之压。”
一番话,有理有据,众臣闻言,纷纷点头称是。
---
风波暂平,回到东宫。
君逸尘的心情却并不轻松。
治国不易,一策一行,皆系万民生死,国家兴衰。
苏璃那清丽聪慧的面容,不由自主地浮现在眼前。
或许……她能有些不同的见解?
念头一起,他再次铺开素笺,提笔蘸墨。
将今日朝堂之争,以及自己的应对之策,详尽写下。
末了,真诚求问:“……不知苏姑娘对此,可有良策?逸尘愿闻高见。”
---
镇远将军府,后花园。
碧波粼粼的池畔,苏璃正悠闲地投喂着锦鲤。
小竹送来太子的信。
苏璃展信细读,眉宇间流露出对君逸尘处置之道的赞赏。
但随即,一丝隐忧浮上心头。
她回到闺房,提笔回信:
“太子殿下钧鉴:殿下之策,思虑周全,兼顾边防与国用,民女钦佩。”
笔锋一转,提出更深远的顾虑:
“然,从各地抽调兵力轮换驻守,虽解一时之急,长此以往,将士疲于奔命,恐折损战力。”
她清晰地写下自己的建议:
“民女愚见,或可于边境就地招募青壮,加以严格操练,组建一支熟悉当地山川地势、风土人情的‘边军’。如此,既能强固边防,亦可免去长途跋涉之苦,节省大量轮换耗费之军资,实为长久之计……”
字字斟酌,反复确认后,才郑重交给小竹:“速送宫门。”
---
深宫,栖凤殿。
柳贵妃对镜自照,指尖拂过依旧娇艳的脸庞,眼底却淬着冰冷的算计。
如何为她的皇儿——皓轩王君皓轩,谋夺那至高无上的储君之位?
“娘娘,”贴身宫女翠儿压低声音,悄然禀报,“探子来报,太子与那苏家女,书信往来愈发频繁,似……似有涉及朝政之事。”
柳贵妃描眉的手一顿,眼中寒光乍现:“哼!好个苏璃!狐媚惑主也就罢了,竟敢妄议朝政?谁给她的胆子!”
翠儿连忙附和:“娘娘息怒!此女不除,恐成皓轩王殿下心腹之患!需得想个法子,让太子厌弃了她才好。”
柳贵妃放下眉笔,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:“厌弃?那太便宜她了……要让她万劫不复,才能永绝后患!”
她凑近翠儿,声音压得极低,吐出毒计:“去找个机灵人,在太子常经之处,散布谣言!就说那苏璃……结交大臣,窥探军机,心怀叵测,意图染指朝堂!”
“是!奴婢明白!”翠儿眼中闪过狠厉,领命而去。
---
没过几日。
一些关于苏璃“妄议朝政”、“结交外臣”、“心怀不轨”的流言,如同阴暗角落里滋生的毒菌,开始在宫墙内悄然蔓延。
这些污言秽语传入君逸尘耳中,令他勃然大怒!
他立刻下令彻查!
结果毫无悬念——皆是捕风捉影、恶意中伤的谣言!背后明显有一只阴毒的手在操控!
目的昭然若揭:离间他与苏璃!
君逸尘心中又痛又怒。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苏璃!
更担忧这些恶毒的言语,若传到她耳中,该是何等伤心?
他雷厉风行地在朝会上当众怒斥造谣者,严令追查源头,绝不姑息!
同时,一封带着安抚与承诺的信,火速送往将军府。
信中,他字字铿锵:“……此等污言秽语,皆是无稽之谈!璃儿万勿介怀!孤定会揪出幕后黑手,还你清白!信我!”
---
苏璃收到信时,指尖微微颤抖。
不是害怕,而是被那份沉甸甸的信任所撼动。
在这波谲云诡的深宫,他的信任,如同寒夜里的篝火,如此珍贵。
她提笔回信,字迹坚定而温暖:
“太子殿下:流言蜚语,民女视若尘埃。殿下信我,足矣。唯愿殿下以国事为重,莫因此等宵小伎俩劳神伤怀。璃,无惧。”
---
柳贵妃看着手下回报,得知流言非但未能离间二人,反让太子更加维护苏璃,甚至当朝为她撑腰,气得几乎捏碎了手中的玉盏!
“好!好个苏璃!好个情深义重的太子!”她眼中燃烧着怨毒的火焰,“既然你们情比金坚……那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了!”
她唤来心腹太监刘福。
殿内烛光摇曳,映着她扭曲的面容。
“刘福,”她声音冰冷刺骨,“本宫要你去做一件事。办好了,荣华富贵享之不尽;办砸了……你知道后果。”
刘福心中一凛,跪倒在地:“娘娘尽管吩咐,奴才万死不辞!”
柳贵妃俯身,在他耳边低语,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:“去,买通苏璃身边一个可用之人……让她在苏璃送给太子的‘礼物’里,下毒!然后……指证苏璃!要做得天衣无缝!”
刘福脸色瞬间惨白:“娘、娘娘……这……这可是谋害储君……诛九族的大罪啊!”
柳贵妃一脚踹在他肩上,厉声道:“有本宫在,你怕什么!手脚干净些,谁能查到你头上?事成之后,本宫保你全家富贵!若敢不从……或者走漏半点风声,本宫先让你全家死无葬身之地!”
刘福吓得魂飞魄散,连连磕头:“奴才遵命!奴才一定办妥!求娘娘开恩!”
---
刘福如同惊弓之鸟,开始暗中物色人选。
很快,一个叫翠竹的丫鬟进入他的视线。此女父母病重,家徒四壁,急需大笔银钱救命。
刘福找到翠竹,先以重金相诱,见她犹豫,立刻变脸,恶狠狠地威胁:“不按我说的做?哼!你爹娘那点病,随时都能‘加重’!想让他们活命,就乖乖听话!”
翠竹如坠冰窟,在绝望的恐惧和金钱的诱惑下,最终,颤抖着点了头。
---
将军府,苏璃的闺房。
她正全神贯注地伏案临摹一幅珍贵的名家字帖。
这是她花费数日心血,准备送给君逸尘的礼物。她知道他酷爱书法。
小竹在一旁研磨,看着小姐专注的侧脸,忍不住轻声道:“小姐待太子殿下,真是用心良苦。殿下收到这份心意,不知该有多欢喜。”
苏璃脸颊微红,笔下不停:“莫要胡说。殿下为国操劳,日夜忧心,不过是送份小礼,聊表心意罢了。”
她满心都是君逸尘收到字帖时可能露出的笑容。
浑然不知,一张致命的毒网,已悄然向她收紧。
---
礼物终于备好。
苏璃亲自将精心装裱的字帖送到东宫,交到当值太监手中。
就在这转瞬即逝的间隙。
早已等候多时的翠竹,按照刘福的指令,趁着无人注意,将一小包无色无味的剧毒粉末,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了卷轴缝隙深处。
她的心,几乎跳出胸腔,手抖得不成样子。
---
东宫书房。
君逸尘听闻苏璃送来了礼物,心中涌起期待和暖意。
“快呈上来!”
当看到那熟悉的娟秀字迹,临摹得形神兼备的字帖时,他眼中笑意更深。
“璃儿……”他低语着,带着珍视的心情,缓缓展开卷轴。
一股若有似无的异样气息,似乎飘过鼻尖。
他还未及细想,一阵强烈的眩晕猛然袭来!
眼前景物瞬间模糊旋转!
手中的珍贵字帖,“啪”地一声,滑落在地!
“殿下!”侍立一旁的太监魂飞魄散,惊呼着扑上前,扶住君逸尘摇摇欲坠的身体!
君逸尘只觉得胸口如同被巨石狠狠撞击,剧痛排山倒海般涌来!
视线迅速被黑暗吞噬,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从齿缝中挤出破碎的声音:“快……传……太医……”
---
整个东宫瞬间陷入一片混乱!
太医火速赶到,诊脉、施针、查验……
良久,太医面色凝重地跪地回禀:“启禀……殿下是中了奇毒!幸而……幸而发现及时,用量似乎也不足以立时致命……但……但毒素已侵入心脉,必须立刻拔毒静养,万不能再劳心费神!”
君逸尘在剧痛和眩晕中挣扎着,勉强睁开一丝眼缝,意识模糊。
“怎……怎么回事……”他声音虚弱至极。
就在这时!
早已被刘福安排好的翠竹,猛地扑倒在地,放声大哭,声音尖利刺耳,盖过了所有嘈杂:
“殿下!殿下!是苏璃小姐!是她!奴婢亲眼所见!是她在送给您的字帖里……下了毒!她要害您啊殿下!”
如同晴天霹雳!
君逸尘涣散的目光骤然一凝,难以置信地看向哭嚎的翠竹:“你……你说……谁?”
翠竹涕泪横流,按照背好的说辞,声嘶力竭地控诉:“就是苏璃小姐!奴婢看得清清楚楚!她……她包藏祸心!奴婢本想阻拦,可她……她威胁奴婢,说若敢泄露半个字,就……就杀了奴婢病重的爹娘!奴婢……奴婢实在害怕啊殿下!奴婢该死!求殿下饶命!”
每一个字,都像淬毒的钢针,狠狠扎进君逸尘的心口!
信任被瞬间撕裂!
剧毒侵蚀的痛楚,叠加着被至信之人背叛的滔天怒火和锥心刺骨的痛!
极致的愤怒和痛苦,如同火山在他濒临崩溃的身体里爆发!
他用尽全身力气,嘶吼出声,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:
“来人!!去……把苏璃……给本宫……带来!!!”